這天一早,馬拉德小姐出門去辦點事,莉迪亞留在希爾街的住處。

坐在一樓光線充足的起居室裏，莉迪亞一邊畫著一幅景物素描一邊慢悠悠地思考過兩天是否需要再和威克姆先生一起去一趟沃爾特家。

按理說威克姆先生的假期還有幾天就要結束了，在離開倫敦前再正式去向沃爾特將軍道個別會顯得更加禮貌鄭重一些。

不過威克姆先生這幾天和朋友們玩得越發肆意,行蹤不定，不太好約。

莉迪亞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最好不要耽誤正事,不好約也要約,決定先寫張便條送到威克姆的住處，讓他務必在離開前留出一天時間來專門用於去向沃爾特將軍，加德納舅舅等親友們辭行。

直接從手邊的畫夾中抽出一張白紙來裁下一條，在上面寫了幾句話,想找個男仆送去丹尼先生那裏。

走出起居室就看到仆人正好開門讓進一位年輕時髦的先生來。

“沃爾特,你怎麽忽然來了,”莉迪亞迎上去。

小沃爾特先生沈著臉，氣沖沖的樣子，一走進起居室就對莉迪亞說道，“我昨晚竟然在麗榭爾街看到了威克姆先生！這真的是太過份了，他怎麽能把你放在家裏不顧，自己去風月場所尋歡作樂！”

“麗榭爾街？”莉迪亞反問，“那是什麽地方？城裏有名的歡場嗎？”

“不錯，那是個交際花聚集的地方！威克姆先生怎麽能這樣對你！”

“這個——威克姆先生應該是和朋友們一起去的，我想不用把它想得太嚴重，你不是也去了麽，不然怎麽能看到他。”莉迪亞盡量用很淡定的口吻說道，想要把這事輕描淡寫地帶過。

可惜她提出的理由在小沃爾特先生看來十分沒有說服力，氣憤憤說道，“那不一樣！完全沒有可比性，我又沒有半年多沒見面的太太特地從赫特福德郡趕來相聚，況且我就是和朋友去看看熱鬧，沒有久留，威克姆先生不一樣，他那樣子一看就是那裏的常客！”

說話間馬拉德小姐回來了，進入起居室看到小沃爾特先生一臉氣憤不平，十分驚訝，“小沃爾特先生，你這是幹什麽？一大早來找莉迪亞吵架嗎？”

“沒有!”

“洛伊斯，沒有的事，你誤會啦。”

小沃爾特先生和莉迪亞一起回答。

“那是怎麽一回事呢？”馬拉德小姐雙手抱胸，挑眉看著他們。

“我是特地趕來告訴威克姆夫人一件事，昨晚，昨晚——”小沃爾特先生遲疑一下，看看莉迪亞，一時拿不準能不能對馬拉德小姐說出來。

“沒事，洛伊斯是我的好朋友，我有什麽事情都不會瞞著她，你盡管說好了。”莉迪亞想馬拉德小姐素來從容淡定，也許由她來對小沃爾特先生解釋會更有效。

馬拉德小姐在聽小沃爾特先生義憤填膺地敘述了昨晚的‘見聞’後微微皺起眉頭，“威克姆先生這樣做，的確是不夠謹慎！”

“豈止是不夠謹慎！是太過份了，難道謹慎就可以背著妻子這樣幹嗎！”小沃爾特先生嚷道。

“你安靜點！”馬拉德小姐白他一眼，“我們這裏地方小，你再吵吵下去傭人們就該聽到了。”

“對不起，我一時疏忽了。”小沃爾特先生連忙道歉，果然放低了音量。

“來，先坐下，我來講給你聽，不是所有夫妻都像沃爾特將軍夫婦那樣親密和睦的。”馬拉德小姐說著拉拉裙子自己先坐了下來。

小沃爾特先生直撇嘴，“別把我當不懂事的小孩子，我當然知道這世上有很多夫妻貌合神離，過著不和睦的生活，但我們現在說的是威克姆先生，是我們親愛的朋友莉迪亞的丈夫！他可不應該是這樣！”

“是你的朋友，就必須夫妻親愛和睦嗎！沒有這個道理！”馬拉德小姐立刻反駁。

小沃爾特先生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漲紅了臉，半天才轉過彎來，滿臉的不可置信，“那——難道，你的意思難道是說他們夫妻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馬拉德小姐看著他點點頭。

莉迪亞旁聽著別人分析自己，有些不自在，幹脆出去找男仆送信，再到廚房轉了一圈，關照了一下當天下午的茶點和晚上的晚飯，磨蹭了二十分鐘。

等她再回到起居室時馬拉德小姐已經利落地結束了和小沃爾特先生的談話，小沃爾特先生已經準備告辭了，看向莉迪亞的眼神明顯帶了了然和同情，“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

“過兩天我還會去拜訪你母親和妹妹，到時間再見。”

小沃爾特先生離開前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有點疑惑地說，“對了，昨天德布爾夫人竟然主動到我們家來解釋前些天從她家裏傳出來的那個關於你的謠言是使女們的胡猜亂想，請我們千萬別誤會了你，她家裏那個亂傳閑話的使女已經被她辭退了！媽媽是本來就沒相信那些傳言，海倫可是高興了半天。說真沒想到德布爾夫人看著那樣勢力傲慢，倒願意不辭辛苦地為別人做這些事。”

莉迪亞狡黠笑，“我想著德布爾夫人向來自詡人品高貴，從不會冤枉汙蔑別人，就算發現是她家裏的使女做出這種事她也決不能容忍，所以提前去找她說了這件事，她就很仗義地決定要出面替我澄清了。”

小沃爾特先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你這話留著對海倫去說罷，我才不信呢，不過沒事了就好，等下次有空可要好好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小沃爾特先生前腳剛走，皮特先生後腳就登門了，“小沃爾特來幹什麽，我看到他騎著馬剛離開。”

馬拉德小姐聳聳肩，“他早上起來無聊，就來我們這裏坐一會兒。”

皮特先生奇怪看她一眼，不過知道這位表姐行事說話都有些異於常人，他今天來是有正經事要說，就不多問，坐下後沈思措辭了一番後開口說道，“有件事情，我想還是我親自來對你們說比較好，你們聽過後也不要太擔心，我和埃希頓會努力解決。”

“你和埃希頓先生？”莉迪亞和馬拉德小姐對望一眼，“是什麽事？”

“開普敦的局勢出現變動，法國人忽然出兵打敗了我們在那裏的駐軍，埃希頓的金礦發掘生意損失很慘重，恐怕不得不撤回所有人手和資金了。”皮特先生神色鄭重，“不過你們可以放心，埃希頓會留意先保住你們的那份投資。”

埃希頓先生的金礦采掘生意一直順風順水，上次見面是甚至還信誓旦旦地提到年底肯定就能有大筆收益進帳，沒想到非洲南部的形式這麽善變，轉眼間就出了這麽大的變故。

“這怎麽行！”馬拉德小姐先反應過來，“喬治，我聽埃希頓說這宗買賣的最大投資人就是你，那豈不是要你出錢來保證我們兩個不受損失，我既然投資買賣自然要承擔風險，你不必如此。這不是個小數目，你才把所有的現金都用來購買了內瑟菲爾德莊園，再出這麽大的虧空恐怕你父親那裏就不好交代了。”

皮特先生這兩天一直在為這件事頭疼，在議院裏找人探聽消息，又托關系找可以接手的法國買家，以期把損失降到最低，捏捏眉心答道，“沒關系，洛伊斯，你不用替我擔心，這次的損失是肯定的了，也不差你們的那一點，回頭我自己去父親莊園和他解釋，會出現這種突發戰況誰也預測不到，相信他也能夠理解。”

馬拉德小姐嘆一口氣，還有心推辭，但又擔心莉迪亞，她的投資是自己的錢，虧了就虧了，莉迪亞用的可是她母親的私房，虧進去了對家裏不好交代。看莉迪亞自從聽到這個消息後就一直在皺眉沈思，便對皮特先生點點頭，“那我就不多說什麽了，你別太為難就好。”

皮特先生勾勾嘴角，“放心吧。我擔心你們知道了要煩惱，所以自己抽空來對你們說一聲，別為這個想太多，你們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馬拉德小姐愁眉苦臉地答應了，言簡意賅地對表弟的體貼和大方表達了真誠的感激之情。

皮特先生再次要她別想太多，然後匆匆忙忙拿過外套就要走，“我和埃希頓約好晚上一起去見見那位法國人有意向接手金礦生意的法國人，希望他別要趁火打劫，把價錢砍得太低才好。”

莉迪亞忽然出聲，“請等等，皮特先生！”

“怎麽？”皮特先生回頭。

“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打算把它低價轉手了？”莉迪亞問。

“對，現在只能這樣，少損失一點是一點。”

莉迪亞皺眉，“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軍隊會再次打敗法國人呢，開普敦位於非洲大陸的最南端，是遠航亞洲的重要中轉站，國王陛下不可能輕易放棄那裏的。”

皮特先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微微一楞後回答，“你說的沒錯，但我利用所有的關系去打聽過，都沒有得到確定的消息，所有人都說不準我們的軍隊是否會繼續在開普敦用兵。”

“那就不要急著出手在那邊的生意，人員也別急著叫回來，等等再說，相信我，多等一段時間絕對不會有壞處。”莉迪亞熱切看著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是，這個願意收購的法國人是菲奧娜介紹的，他很急，如果拖得太久我怕他要改變主意。”皮特先生覺得莉迪亞說的也有道理，因此有些遲疑。

一聽是男爵夫人介紹的買家，馬拉德小姐立刻也表明了希望表弟再耐心等待幾天的態度，不為別的，就為她看男爵夫人不順眼，從心底裏認為男爵夫人經手的肯定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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